这还是上世纪80年代末，我在甘肃秦安农村老家的事。我第一次照相有些突然，初中老师说考试办准考证得要照片，我赶紧跑到30里外的秦安县城去照相。那天，我老早起来吃了一碗酸菜面，再
这还是上世纪80年代末，我在甘肃秦安农村老家的事。我第一次照相有些突然，初中老师说考试办准考证得要照片，我赶紧跑到30里外的秦安县城去照相。那天，我老早起来吃了一碗酸菜面，再将书包里的书腾出来装一块黑面馍馍，一个人背着出门了。下山15里，走平地15里就到县城了。照相的师傅是个中年男子，很认真，给我整衣领、梳头发，还不断叮嘱“不要紧张”“不要眨眼”。可拍照时的强闪光还是让我不由自主地眨了眼。当时我家用的还是煤油灯，瞬间的一束亮光让我明白，电灯泡比煤油灯亮几十倍，照相的闪光灯又比电灯泡亮几十倍。照完相，我一个人步行回家，走平川，爬高山。那年月，对一个初中生来说，来回县城走个60里地是平常事。过几天，我们一帮大孩子在门外的土坡上玩。这时，二娘（二婶）走过来递给我一张白纸，上面有几张相片。我仔细看了看，没认出来是谁，就问：“这是谁的相片儿？”二娘乐了，说：“瓜娃娃，连自个儿都不认得了。这是你的相片，你二爹刚从县城里捎上来的……”她的笑声惊动了更多的邻里，大家跑出来围观。啊，这是我的照片？我长这样吗？人生第一次照相，竟然自己不认识自己。农家娃娃连个镜子都少见，小孩看自己只能舀一碗水看影子，但影子在水里晃悠，看得不真切。那时，别人是你的镜子，你是别人的镜子。班里其他同学也要照一寸相。有个同学跑到县城为大家取照，回来他就发照片。发到最后一个人的照片时，他就举着照片大声问：“这是谁的相片？”大家哄堂大笑，告诉他：“这就是你的相片啊。”他红着脸苦笑道：“我怎么长这样？”看来，认不出自己的不止我一个人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