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回眸:1970年在会龙里(上)

放大字体  缩小字体 发布日期:2018-07-08  浏览次数:132
核心提示:一是年仲夏,或在端午节前后,母亲携妹妹和我离开江门,随同被遣散的父亲迁回乡下新会司前的会龙里。说随同,是因为父亲的政治身
一是年仲夏,或在端午节前后,母亲携妹妹和我离开江门,随同被遣散的父亲迁回乡下新会司前的会龙里。说随同,是因为父亲的政治身份几经涂鸦,最后被划归为“二十一种人”中的坏分子之

是年仲夏,或在端午节前后,母亲携妹妹和我离开江门,随同被遣散的父亲迁回乡下新会司前的会龙里。说随同,是因为父亲的政治身份几经涂鸦,最后被划归为“二十一种人”中的坏分子之一,依法被流放,他的老婆和子女未受牵连,还算是好人;母亲虽然接受这一政治安排,可是她担心,在城里自己无法独力抚养一对年幼的孩子,就干脆一窝端一一嫁狗随狗,嫁着马骝随山跑吧。当然,这次不用腿跑,而是乘坐一辆解放牌货车上路的。

那年我7岁,关于何谓坏分子的概念主要是来自电影中那些长相丑陋、神态阴险的形象拼凑而成,但父亲一表人材,言谈举止虽不算斯文,但绝不猥琐,更谈不上反动。关于“二十一种人”,我曾听说过其中的几种,后来忘了,我认定或希望作为“闲散人员”的父亲,会是坏分子中坏得最轻的人。闲散,我理解为无所事事地游荡,无人理会地独自漂移,或像饿坏了的狗就到处觅食那样,但父亲向来勤奋,一直劳作不已呵。就此,我从来没有向父亲咨询或求证过。我较早地学会了忽略。对困惑的容纳并将其持存的态度或习惯,可能就是我从那时开始形成的。

关于乡下,我仅知道祖父及其上辈的人曾经在那里土生土长,并置有薄田,建了几间房子。后来,田当然是被没收了,房子被祖母卖掉。而父亲只是在抗战期间曾回去躲避了几年,从他偶尔的回忆讲述中,所得到的乡下印象很零碎。现在,当乡下的面貌第一次展现在眼前时,除了从未见过的泥砖屋,其他的景物于我都不觉得新鲜,因为它跟我所在的城市郊区的景物大同小异,都是灰黑的村落,大片小片的农田,镜面似的鱼塘,弯弯曲曲的泥草路,又长又窄的小巷,随风飞扬的树叶纸屑……当然,若拿墙上的标语相比,就确是城里的整齐些,但字体都一样大,青石板似的笔画之间,留下很宽的空隙,能让我钻进去。

在抵达后的不到半小时内,我们车上的全部家什就被热情的乡人七手八脚地搬到屋里去。父亲跟几个叔伯兄弟寒暄,递香烟,我不明白他们为何这么快就变得熟络,竟似一见如故。母亲向围过来的一群小孩分派饼干,不一会就派光了,还有一些空落的小手及其同样空落的眼神,不愿离去。而我则较注意其中几个年龄与我相仿的孩子,如果有谁冲我笑笑,抓饼干的手也跟我一样脏,日后我就设法使他成为我的新伙伴;当然,晒谷场上那群的鸡鸭,也在我的考虑之列。

那时,在两个西村口之间(即今天的社公和凉亭这带的位置)有几间连体的泥砖屋,分别是大仓库、小仓库和托儿所,西侧还有一间牛棚。生产队腾出小仓库供我们临时居住。屋内四壁皆是泥墙,我没想到地面也是泥的,不过,已被踏得结实而光滑,乍一看跟水泥地无异。父亲在地上挖了4个小坑,底部垫上砖头,然后把裹上胶纸的床脚放进去,说是防潮防腐。而给我独睡的竹床藏脚后就显得更矮了,躺下时一弯手就摸到凉滑凉滑的泥。屋内的布局也不讲究,一进门,炉灶、饭桌和睡床及其他家什都一览无余,用今天的话说,是敞开式的。

那时的会龙里是当地一条大村,有上百间房子,其中比例居多的青砖屋全是解放前建的,余下的红砖屋和泥砖屋多是解放后建的。当然,猪和牛的待遇是最差的,栖所不是泥舍就是草棚,鸡鸭则有个竹笼,而猫狗就较为自由,待在哪个角落撒尿和做梦都行,只要不挡路。村子朝南方向依次是晒谷场、鱼塘、环村的水沟和村道;西边是耕地、砖窑和河堤;后方是一条邓姓村落和一抹混浊的山影,像一把胡子;东邻的西园里,与会龙里的接壤边界犬牙交错,因而彼此偶有龃龉。从东村口左拐,步行五分钟就可以来到一个小集市。这里有间小百货似的商铺,日常食用品药物及文具一应俱全,菜摊果档时有时无,一个卖南乳花生的盲老头,把商铺檐下门侧的一角作为他的长期驻地。商铺对面有一个山坡,坡道左侧分别设有大队部、卫生所,好像还有碾米和打铁的铺子;尽头就是岭背学校——读书声、操练声和口号声,就是从这个当地的制高点向四面八方扩散,向天地敞开自己。除了迎娶过来的女人,村中的其他人,都是姓李的,就算是被收养的外姓孩子,过来后也得马上改姓。从源头上看,这些以同一姓氏聚居的村落是汉族普遍的抱团与衍化的模式。换句话讲,无论你姓什么,都有这样一个同姓的乡下,姓氏,是你永久的标记。而无论你已离开乡下多久多远,哪怕已撒手人世,只要愿意,都不难找到它。

这次返乡我在乡下会待多久,我是否会像一根钉子从城里的天空拔出来后,转而永久性钉在这里的一堵泥墙上呢?返乡初期,这一念头曾在我的脑子油灯般闪烁过,但也被忽略了,或被我故意吹熄了。我隐约意识到自己远未具备作出相应解答的能力,就算换作是今天的我也没有。问题比索解更熬人,更具永久性,以致我自觉或不自觉地将它抛之脑后,转而专注于面对这一新境遇。我几乎在一周后就学会乡下话,包括能听和能讲,这令留意我的人都啧啧称奇。作为粤语方言之一,很多人认为司前话的难学程度堪比外语。对此,我并不觉得自己有天赋过人的语言能力,其中的动力也许是为了尽快摆脱面临的孤独。我隐约意识到,如果不能与人交流,我就无法结交伙伴,面对猪狗鸡鸭冲我叫唤时就只能着急失语,就等于没有真正进入乡下,处境还不如那个卖花生的盲老头。在学乡下话的几天中,我曾遇到一些善意的误导和戏弄,这当然不会给我造成伤害。至于后来我终于发现语言确是含有先天的误导和戏弄的功能时,业已付出了伤痕累累的代价;其中的一些伤口,至今尚未愈合。

我很快就结交了一批伙伴,有了一个无需申报和注册的组织。白天里,无论遇上他们当中的谁,我都设法诱使或央求对方陪我玩耍、游荡,见识我感兴趣的新事物,但并不是都能遂愿。一来他们都承担着或多或少的家务或农活,比如挑水洗菜、喂鸡放鸭、采猪菜和拾柴草等,经常闲不下来,以致我有时不得不先帮对方干活,以此作为交换,达成双赢。二来是彼此感兴趣的东西不是全在同一频道上,“摸电盘”“兵捉贼”“一枪退三步”等等这些游戏,他们一概不懂,教他们也无心学,我自制的纸枪和橡筋枪曾一度令他们赞叹不已,然而,他们的兴头也只是“一度”而已,很快就扭头它顾。总之,他们似乎只是较为在意对自己“有用”的东西,比如,捉鱼虾、到收割或采摘后的农地里“执漏”。有一次,当远远望见路上有一坨牛粪时,同行的伙伴立即拔腿飞奔过去,用双手捧起牛粪放在他脱下的衣服上,然后包好带回去。整个过程像拾到一个面包那么得意和兴奋,他还笑我反应太慢。

到了晚上,伙伴们就不期然地从洞口似的巷子冒出来,在横贯全村的晒谷场上溜达。他们会习惯性地走到有灯光的地方,随便拱拱嗅嗅,似乎想瞧瞧正在运行的黑夜会有些什么东西不慎遗漏;有时会在大人们聊天的地方逗留一会,听一些半懂半不懂的交谈,尝试触碰或接收一些困惑,到确认没有蹭吃的机会后才离开;有时会绕水塘一周,我想,此时鱼虾都藏得很深了,就算他们拿着网兜,也只能捞到星光和月亮。通常,夜晚活动的最后环节是来一场集中表演,伙伴们都重聚在晒谷场上,各自模仿电影里头的洪常青、杨子荣、郭建光、南霸天、老四等人的神态动作,边跳边唱。场面紊乱然而隐觉律动,仿佛飘荡着一丛蛇行兔伏,闪烁不定的黑色火焰。一些大人有时也忍不住加进来。我也跳,因为经一晚折腾后,肚子饿了,我需要借助这一注意力的转移来忽略或压制腹中的鸣响;我相信伙伴们也有这一默契,彼此心意相通,只是秘而不宣罢了。

过了没多久,我就从伙伴身上学会了不少东西。当然,由于学艺未精或新手上路,从效果上看,我做什么事还不及他们。比如,我的爬树速度太慢,总是无法抢先攀上村口那棵老榕、躺在它枝干的凹位里乘凉或午睡;在偷蕃薯时,我未能透过它露在泥土上的细茎,准确判断出挖哪条才是最大最甜的;一起捉鱼虾时,尽量我身上所沾的泥巴比谁都多,但所获最少的一定是我,而且,就算我使尽浑身解数,也抓不着水田里那些到处游走的泥鳅,我觉得它跟阳光一样,在几乎到手的刹那,总是能从我的指缝之间滑出去,像懂魔法。当然,伙伴们并没有让我总是受这样的委屈。当他们所获太多以致拿不动时,就会分些过来。而我有时见自己所获太少,拿回去反遭父亲嘲笑,就干脆全送他们。这样,回家时我就可以谎称自己并没有跟伙伴去捞鱼虾,只是独自去了某片树林,察看那里是否已积有可前往捡拾的落叶。

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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